“小姐，他們已離了三日了，”小燈將飯菜放下，看了眼獨坐窗臺的華軒，緩緩出聲，“已離了揚州城，很遠了。”

小燈走到華軒身後，猶豫著是否要打斷她的思緒，殊不知，早在她進門的那一剎那，某人神思便早已回歸。

“你竟有空回來了？有段日子不見了吧！”

窗外的雨，還在下，似乎，自君焱走後便不曾停歇。

華軒收回目光，轉身，看著小燈，含著笑，問道：“怎麽，不去纏著那個年輕的道士了？”

“看小姐說的，人那麽短的壽命，哪能長久的？”小燈的臉“唰”的紅了，狠狠剜了華軒一眼，連忙轉身，手忙腳亂給華軒布菜。

“這麽說來，你倒是承認了愛慕？”華軒微微輕笑，調侃。

一陣碗碟碰撞的響動自小燈手下傳出，背著身，華軒並不能窺探她臉上風光，左不過晚霞彌漫。

“小燈，小燈去，去給小姐重換菜式！”

雖然舌頭有些打結，卻絲毫不曾連累腳步，若非華軒眼疾腳快，一個箭步擋在了小燈身前，恐怕此刻小燈已然借故逃了出去！

“換什麽？不吃也是可以的！”華軒止住小燈手頭動作，一掌將菜盤拍在桌上，偏頭看著她，“倒是小燈，你應該知道的，道士是修行之人，想要活的你一般的年歲，倒也不是什麽問題！”

“只是，”華軒預言又止，露出惋惜，“修道並非那般簡單，等他練成長生，怕是已然垂垂老矣，當真是可惜，可惜！”

說罷，華軒眼中一絲狡黠劃過，轉瞬便不見了痕跡：“你若是有心，我便幫你一幫，白送他些靈力，好叫他永葆青春，咳，這詞兒放男子身上怎麽有些奇怪？算了不管了！總之，只要你承認了，我便幫上一幫，如何？”

此刻的華軒，才是一只真正的狐貍，這四散的火靈，本就無用，倒不如賣小燈一個隨水人情！算盤打得劈啪響，小燈這事兒，華軒管定了！

“這個，這個，小姐當真可惡，這靈力哪有說送就送的啊！”小燈惱的跺腳，急紅了臉，而華軒卻一個勁地當她害羞，“小姐也不過是五百年的靈力！”

這回，小燈可幾乎真的急了，在她心中，華軒可向來是顧前不顧後，若是當真給了旁人靈力，那還得了？可是，華軒說得倒也不假，人妖殊途，殊的到底是壽元一說，即便那人修的仙身，可恐怕也是許久之後的事情了！

當真是左右為難啊！小燈抓了一把頭發，使勁跺腳，想將心中的煩躁借著這一腳，踱出來。

“噗呲，好妹妹，你只需告訴我，你喜不喜歡那個道士便是了！”

華軒笑著讓小燈坐下，攀著小燈小臂，看小燈懊惱，心中多少也有幾分明了。只見華軒手中出現一枚白色丹丸，湊到小燈眼前，故作神秘：“他便是不喜歡你，你也別怕，我自有辦法！”

“小姐！”小燈快哭了，誰來告訴她，一向矜持的華軒，今天究竟是吃錯了什麽藥，還是幹脆壓根沒吃藥就跑出來了，“小姐，這個真不用！”

“這藥是好藥啊！你不懂，兩廂情願的感情，就不需要這些了，可是若是你一個人自作多情，那多可憐？你放心，我們妖界，一向秉承著戀愛自由、婚姻自由的原則，這事兒，你不吃虧！”華軒循循善誘。

看了那藥丸，小燈自是知道，那是承了九尾幻術的丹丸，凡人應該沒有辦法掙紮出來的吧？小燈這樣想著，搖了搖頭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小燈覺得這樣不對！

“那好吧，”華軒頗為惋惜，見小燈搖頭，只當她下定了心思不用，“看來，你是當真喜歡那個道士！”

雙臂交疊，華軒將下頜靠著胳膊上，幽怨補充了一句：“還以為，你是覬覦那道士，準備用他采補的呢！沒準，雙修也是可以的！”

“我謝謝你，小姐，不能停藥啊！”聽華軒越說越離譜，小燈頗為擔心！

．．．．．．

“算了，不逗你了！”說著，華軒也覺得無聊，“說真的，你喜歡那個家夥麽？”

伸了個懶腰，可華軒的視線卻不曾離開小燈，便連小燈面部最細微的肌肉抽動，也是盡收眼底。華軒可沒有遺漏，問這話時，小燈臉上一閃而過的僵硬。

看來，這個孩子，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呢！華軒肯定道。

“喜歡，就是你想到他的時候，可能會被他平常不著邊際的舉動逗笑，或者是因為他只言片語的唐突而感到惱怒，他的身影可能不是每夜陪你入睡的思念，可只要他在，便會安心，在他面前，你可以放肆。”說道這裏，華軒頓了一頓，面上浮現出小燈不曾見過光輝，小燈揉揉眼，可似乎有沒有什麽異常，“最重要的是，想到那個人，這個地方會感到溫暖！”

小燈低頭，看見華軒五指並攏，虛空放在自己左側胸口，感受得到跳動的地方。

“這是，人類的心臟？”小燈按著胸口，問，“可是，這東西，我們之前不曾擁有。”

“這是自然，小燈是植物。可是，修煉成了人，擁有了人類的情感，自然就會懂人的感受。”

聽了華軒的話，小燈垂眸凝眉，感受了片刻。

“可是，小姐，我並沒有感受到溫暖，想到他，我感到痛苦！每一次，他與其他人的對話，都會讓我感到憤怒，小姐，我恨這府上的侍女，我甚至恨他書房中的那一株幽蘭！”小燈睜眼，眼中被嫉妒的火焰燃燒，這可能是華軒見過的唯一一種由草木自然產生的火焰了！

額，華軒無語，正想提醒一下小燈“本是同根生，相煎何太急”的道理，話到嘴邊，見了小燈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，卻變成了：“這沈府的侍女便罷了，倒是他書房裏的幽蘭，我還真能拿來給你洩憤！”

“小姐，有喜歡的人麽？”

這廂，上一瞬，主導權還在華軒手上，下一瞬卻被小燈一個反問給噎了回去。

“是．．．．．．君焱大人麽！”小燈幾乎肯定，眼中迸出驚喜的顏色！真好呢，小姐這樣溫暖的人，也能敞開心扉卻接受別人的話，一定會幸福的吧！小燈單純的期望著，她才不管華軒心裏小女兒的矜持呢，一股腦的將這倒了出來，不聽華軒的辯解，便歡天喜地的樂呵著！

“小姐放心，君焱大人與小姐當真是般配的一對，妖帝陛下不會反對的！”

華軒心中卻在腹誹，父王反對也沒用啊！

“好啦！”盡管心中不忍打斷小燈狂喜，華軒搖頭，便連她也不知道為何小燈會將別人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還重要，“我告訴你哦，你哪天去試著殺一殺這個道士，心裏只要想著，他若死了，沈府的侍女便不再可能與他說話了！這樣想著，你便動手，然後你便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了！”

好吧，華軒承認，自己不安好心！

看了華軒一眼，看不見半點的玩鬧，小燈便覺著有理，點了點頭，正尋思著什麽時候去實施華軒這個建議，可陡然又覺得不對：“小姐，這有些奇怪，他死了，便成了鬼，能與他說話的，反而更多了些！”

華軒絕倒！

盡管如此，華軒卻也知曉了，這一次，恐怕小燈是當真是迷上了那個道士！華軒目光陡然變得深沈，沈思良久，看了小燈一眼，終是嘆息！

“小燈，這一回，我真的幫不了你了！”華軒心嘆。

垂眸，巡視了腰間，不在？！緊接著，華軒又在袖中、衣襟之間掏了許久，站起身來，走到梳妝臺前，也沒有找到什麽。

“小姐在找什麽？”

“沒事，你坐著！”華軒若有所思，讓小燈別動，自己將手探到枕下。

果然，在這裏！

“小燈，你還記得，有一次，你偷偷塞給我的一包風鈴草種子麽？”華軒轉身，回到桌旁距小燈有些距離，坐下，問道，“你說讓我好好保管的？”

“記得，小姐，怎麽了？”

“現在，有了一個比我更適合留下這包花種的人了！”華軒說著，攤開五指，一枚鼓鼓囊囊的素白荷包邊角繡著藤蔓，靜靜躺在華軒掌心。

“這是？”相比之華軒，小燈顯得有幾分遲疑。

“小燈，不要猶豫，去交給他吧！”華軒催促著，“我們的壽命太長了，是我們配不上凡人生命的絢爛，可是，倘若有選擇的話，便不要遲疑，將我們生命當中的美麗獨特的風景展現給你在乎的人！”

華軒握住小燈纖細手腕，將荷包交到她的手裏，不去理會小燈的掙紮：“我希望在未來的幾百年、幾千年中，我可以看到的是，活生生的你。但是，你可以和他，親手將這些花種種在你們屋前屋後，這些是你們應該擁有的精彩，而不是我！”

“別哭喪著臉啊，我這不是拒絕你的禮物，只是，放在我手裏，只是一堆花籽，可是在你們手裏，卻可以開出美麗的花朵。倘若有空的話，我去看你們的時候，就能看到它們開出的花兒了！”華軒笑著解釋。

而，小燈，猶豫良久，終是接受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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